第十二章 伥鬼(十二)潦草无以葬 (第2/2页)
“你们看正中间那扇门,左下角的那堆石头,不多不少正好三颗,两枚在下,一枚在上;右边的那扇窗户,上面的破洞刚好是一个大洞加一个小洞连在一起,像一个扭曲的葫芦;还有左边……”
林辰陆陆续续指出了好几处相同,如果不是纸人们抬着棺材进了门,他估计能说出更多,话里话外都是想让两人相信,眼前的这排木楼就是玩家们熟悉的那片邸舍。
齐斯没林辰这么好的记忆力,不过有灵魂契约技能在,他可以确定林辰并未说谎。
唐煜上前几步,低头在地面上搜寻。
他忽然一指门边草丛间一串白莹莹的物什,神情微凛:“我记得那个东西,昨晚老头复活后,我手中的那串钥匙变成了白石头,我就随手丢在了角落……没想到这里也有。”
他停顿片刻,斩钉截铁道:“我们回来了。”
“不太对。”林辰摇了摇头,“我记得我们一直在往东直走,没有变过方向。邸舍位于正西边,哪怕因为人体生理结构,走直线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往一边偏离,也不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走回头路。
“而且,那些镇民都不见了,铺面也收了起来。还是大白天,他们没道理这么早收摊。而且才过了半个小时不到,他们的动作不可能那么快。”
齐斯轻轻颔首,道:“林鸦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也认为我们并非回到了原处。”
他看向林辰:“林鸦,你有什么推测,不妨先说出来,也许能有所启发。”
林辰咽了口唾沫,迟疑地说:“林哥,唐哥,之前我没有留意,现在我想起来了。
“之前有一段路上,有两栋一模一样的房子,之后路过的所有建筑,我都感觉似曾相识,就像是故意要和另一边的建筑保持对称一样。
“不过那些建筑都是铺面,因为已经收摊了,所以看起来并没有邸舍这么像。哈哈,直到看到邸舍,我才确定先前那种熟悉感不是错觉。”
在说到擅长的领域时,林辰的底气明显足了很多,话语也有理有据。
“镜子。”唐煜脱口而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怀疑‘镜子’是这个副本的一个关键点,杨花镇的东西两半边互为镜像。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类似的经历,反正我刚进这个副本时,看到了一面镜子,里面映出我的形象,只存在了一秒就消失了。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提示。”
“我也看到了。”林辰出言应和,“我也是副本刚开场,一面镜子在我眼前闪了两下就不见了……”
“究竟是不是镜像,上楼看看就知道了。”齐斯打断两人的交流,道,“我们在楼上留了一些纸笔,不是么?”
抬着尸体的纸人穿过邸舍大堂,隐没在正对门的墙壁后。
玩家们这才发现,邸舍底部有一扇暗门,恰到好处地被阴影遮蔽,不仔细看真察觉不了。
唐煜问:“那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跟那些纸人出镇?”
“不影响。”齐斯道,“我们分成两路,你实力较强,带林鸦一起,我单独行动。
“你先选吧,上楼还是出镇?”
唐煜想了想,道:“那我和林鸦继续跟着纸人吧,出镇路上要是遇到了危险,也好相互照应。”
林辰自然没有意见。
齐斯略一颔首:“好,到时候邸舍楼下汇合,我们互相交换线索。”
唐煜和林辰一前一后,尾随在纸人后,钻进邸舍的暗门。
齐斯一手提灯笼,一手将咒诅灵摆握在手中,踩着一级级台阶,上到邸舍二楼。
木板受压的“沙沙”声和早上玩家们下楼时发出的声音别无二致,空气中弥漫着的腐朽气息同样熟悉。
一切似乎都昭示着,眼下所在的这栋建筑,正是玩家们住过的邸舍。
齐斯在二楼最左侧的门前站定。
木门上挂着沉重的铁锁,将门扇与墙壁紧紧拴在一起,料想昨晚老头便是这样将玩家们锁在里头的。
齐斯从手环中抽出细铁丝,伸入锁眼转了两下。
“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内的两张床上,赫然躺着两个盖了被子的人,正安安稳稳地睡得香甜,呼吸均匀。
齐斯握紧咒诅灵摆,压着脚步声走近过去,终于看清了那两人的脸。
是罗海花和罗建华!
而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竟然放着一堆写满了字的纸,笔迹赫然属于不同的人——
【罗老师,我是唐煜,我和林鸦还在副本里……】
【昨天晚上,我们拿着灯笼,没敢让它翻倒。等到了后半夜,我们察觉到不对,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被困在旧日里,可能永远也过不来了……】
……
另一边,林辰和唐煜跟着纸人,绕过邸舍后高耸的尸堆,踩过尸骨横陈的泥土,终于远远地看到了竹林的幽影。
无数根高高低低的竹竿在迷雾中氤氲了轮廓,直挺挺地耸立着,像是泼洒在白纸上后随重力流下的墨痕。
空气中泛起湿寒气息,冰冷的小水珠吸附在玩家的身上,浸湿衣衫;纸人和纸驴也被泡得湿漉漉软嗒嗒的,晃悠得更加厉害。
“啊呃——”纸驴忽然绵长而沙哑地叫了一声,在寂静中诡异得瘆人。
纸人好像被提醒到地方了似的,纷纷从驴上飘下,抓着尸体的手和脚,将它竖了起来。
两个纸人扶着尸体的双臂,两个纸人伏在地上,用手刨土。
林辰视力不错,能看清纸人和尸体的轮廓。
他起初以为是那些纸人觉得竖着拿尸体方便,不想刨土的纸人只一会儿就站了起来,接过尸体,依旧是竖着拿的。
这是挖好坑了吗?这么点时间能挖出多大的坑?
林辰目不转睛地看着,却见纸人直接将尸体竖着插进土里。
尸体的脚踝没入坑中,两个纸人负责扶持固定,两个纸人往坑里埋土。
半晌后,纸人退去,留下老头的尸体孤零零地站在竹林间,僵硬而笔直。
就像是……一个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