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伊斯塔万三号(1) (第2/2页)
在那之后的三天内,怀言者首先连续地轰炸了首都城及另外两座巢都的外围区块,上千架大小轰炸机在重型战机的护卫下加强轰炸活动,以及执行效果不明显的远程遮断。这是一次努力的举措,可惜在钢铁勇士的自动拦截系统下,他们的尝试不断被粉碎。不论如何,他们至少为己方的降落提供了一定的掩护。
怀言者灰烬之环和影月苍狼的突击队伍迅速降落,第一场作战就在圣歌城一大重要地标协奏宫周围展开——一座曾经属于帝国之前的本土宗教活动环境的小型宫殿,早在数年前就被钢铁勇士改造为一片贸易往来的登陆场,如今在拆除地表长直道周围安装的指示和灯牌后,直接转为航空兵起降的基地之一。
钢铁勇士的两个大营用了一周时间结束第一场小型战役,并在这一过程中将降落的敌军彻底粉碎,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帝皇之子位置的情报。后者是没有必要主动呈现给帝国军团的,战帅佩图拉博显然乐于看到敌方在他铺设的防线之内苦苦探寻。
随后的各场战役在不同的地区爆发,帝国坦克军在巢都过于拥挤的地形中难以行进,机械化摩托和空降兵搜寻着突破口。先遣支队在每一个昼夜试图分割出小规模的防线缺口,而阿尔法军团则可能在任何时刻出现在一片混乱之中。
主要战场从外向内转移,进入圣歌城所在巢都境内,帝国军队的数个团在短暂的时间内失去作战能力,相应地,钢铁勇士所构筑的一部分防线也在后撤。帝国之拳大批从宇宙撤回,超过十个连队从虚空返回地面投入作战。地面上时刻组织新一轮的对空射击,最大目标在于尽可能拦截敌方降下的大量空投舱,并射击盘旋的风暴鸟运输艇。
而吞世者和帝皇之子仍然被要求暂时按兵不动,等待着总指挥的集体调令。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在一座次级巢都被夺取作为敌方第一座基地的当天,一道指令从领唱宫——圣歌城曾经的总督府,如今的战帅指挥部——迅速传来。
“厄尔仑,你需要带队通过列车前往巢都外欧南荒原的弗格森峡谷地域,切断最新降落的部队和敌方主力集团的联系。”盖伊用征询意见的语气说。
“都有谁参与?”厄尔仑问。
“还有你们第十四连里的五个小队,他们目前已经在战线前端准备作战。以及一名帝国之拳的副官指挥官。”
厄尔仑冷笑了一声:“我等待很久了,我很愿意作为吞世者取得专属于我们的第一滴血。或者第二滴。”
“我们呢?”索尔敲了一下桌面,“既然吞世者行动了,在我们的敌人眼中,帝皇之子的忠诚与否恐怕也值得推敲。”
“当然。”盖伊赞许地点头,“索尔·塔维茨,战帅需要帝皇之子参与对敌军初步建立的临时指挥中心的掠袭。在敌方基因原体下至地面之前。”
塔维茨的手甲拍了拍他身旁的动力剑,站起来,紫金的战甲微微闪光:“当然。”
“那么,我去西城的走廊组织突击,援助反冲击防线的防御,在那边我们需要再啃下一块地域来恢复纵深……不过,注意一点,索尔,即使我愿意信任你的部队,但或许你还是应当留心,是否你的战士中的每一个都愿意称帝国军队为‘我们的敌人’。”盖伊根据佩图拉博留在通讯中的最新指示提醒道。
“我知道,”索尔·塔维茨在心中叹息。他能够理解为何这句话要单独对他说,毕竟帝皇之子甚至至今仍在使用这曾经是无上荣誉的军团名。
——
“有一个地方有点奇怪,”托加顿说,声音透过内部频道传达到洛肯耳边。
二连长目前正带队进攻前日渗透小队探查的街区,扫视着周围拥挤而狭窄的闭塞环境,引爆那些被发现的简易爆炸装置,让它们的爆炸影响在可控范围之内。那边不时传来几声枪响,接着是一声咒骂,以及忙乱的脚步声。
相应地,加维尔·洛肯守在刚刚建设的堡垒之中,这是一处曾经被改建成居民收容点的旧教堂,现在则再度更改为临时的地面指挥处之一,内部结构极为繁复,这是钢铁勇士加上本地原住民两方共同为教堂设计添砖加瓦的后果。
透过已经拆除的花窗留下的空位,他能眺望周围开阔的高地环境,下方的居民区建筑物方正整齐,大量房屋雕梁画栋,中间还留有一片带有人造湖的绿地公园。
这里的建筑环境令人能够想象昔日居住者的那副形象,比起轨道上让他们狠狠吃了苦头的防御平台,伊斯塔万三号内部甚至具有一种平和的美丽,只不过如今已经衰败。
在漫长的岁月中,钢铁其外就是钢铁勇士给整个帝国带来的印象,这支军团与其他军团情谊的巩固完全处于潜移默化之中,比起他们原体光芒四射的魅力,佩图拉博获取他人信任的方式,更加悄然而难以察觉,而且带来的影响也更加难以抹除。
洛肯知道,他们中——主要是在那些凡人中,还有一个个小型团体在默默地怀念以前的日子。当然,这不会影响他们与战帅佩图拉博誓死为敌的决心。
洛肯苦涩地将手搭在玫瑰木的窗框上。他是其中之一吗?
阿巴顿和阿西曼德或许不会有这样的疑问。在赛扬努斯离他们而去之后,仇恨就已经在死亡这份酵母的催促下发酵,并随着每一个战斗兄弟的死而愈发加深。这在他们两人身上很有些体现。
不过,首先被他们的原体荷鲁斯派往地面的,反而是托加顿和他洛肯。想必四王议会的另外两人还需进行舰队战的指挥,毕竟敌方的太空舰队从未放弃对他们的纠缠。
某种意义上,这成功让怀言者失去了释放灭绝性武器的契机。钢铁勇士不会给那群狂人两败俱伤的机会。
“哪里奇怪?”洛肯将思绪抽出,听着他的朋友最新的分析。
“居民。”托加顿回答。
“你遇到真正的本地居民了?不是他们凡人仆役的伪装?”后者为他们带来过出乎意料的杀伤。
“不,当然没有——但这就是问题所在……等会儿再说。”
传来一阵子弹四处弹射的爆裂声,击破空气的强烈呼啸让作战队员统统举起各自的武器,巨大的反震带动了一阵地动山摇的垮塌,洛肯仿佛能看见他们的小队在巷道里躲避、瞄准和疯狂开火的模样。
托加顿说得不对,洛肯想着,他看见过许多具本地居民的尸首,大部分集中在各个广场或工厂空地区,也有在各自家门之中,从脖子里喷出的鲜血大面积干涸在墙上的,至少有几百……
太少了。
他的心脏因为一种危险的预感而跃动。
是的,他们管不到怀言者的事情,但影月苍狼还是会稍稍避开主要的居民生活区——但是,仍然,他们见过的居民人数太少了。哪怕是死尸,这座巢都仍然过于空旷;尤其是对于曾经钢铁勇士治下的城邦而言,这不是常规的人口密度。
居民处于他们目前不知道的位置?经过了撤离?谁有这个能力,钢铁勇士?为什么?他们需要这一批人口?
不论怎样,他们,敌方和他们自己,都在用自己军队的骸骨去填补这一部分空缺,很快,伊斯塔万三号的地下河中都会涌动着滚滚的血液……
那种危险的预感愈发强烈,过了几秒,加维尔·洛肯陡然下蹲,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顶上方飞掠而过。
“袭击!”洛肯一瞬间以为这是自己的声音,接着发现那是托加顿。他的朋友在频道里愤怒地大喊,听起来不乏惊诧。
洛肯暂且无暇顾及托加顿那边,他迅速从过于空旷的长廊区撤离。大教堂下方某处已经起火,应当不是他们的军火库,那么就是原有的大片木质陈设……
光线在弥漫的烟雾中忽明忽暗,刺耳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建筑群的钢铁骨架之间。洛肯穿过一条倾斜的通道,周围的金属墙壁被爆炸震得颤动,碎屑从上方不停掉落。
他奔跑着,喉咙绷紧,通过通讯器大声喊道:“影月苍狼立刻集结反击!第一小队守住东侧通道,设置火力压制点,第二和第三小队立即封锁西翼的防御节点,务必阻止敌人推进!”
燃烧带来的浓重黑烟在错综复杂的建筑群中漂浮,刺鼻的气味让人窒息。洛肯扣好头盔,快速拔出爆弹枪,侧身避开一片燃烧的残骸,手臂上溅满了来自破碎管道的油污。他的步伐急促,心跳在胸口剧烈撞击,通讯频道中时断时续传来各处的混乱呼叫。
“洛肯?”托加顿也听见了他的大吼。
“我们各自有战斗——”洛肯的视线穿过震荡的火光,下方螺旋楼梯上,一队影月苍狼正迅速聚集,不远处传来金铁交织的近战声。
洛肯抬起枪,复又放下,咬紧牙关绕过交战区继续奔跑。他要回到用作指挥室的监控侧楼,在那里有监控教堂及周围区域的内部网络,以及联系复仇之魂的移动终端。
与此同时,无线电音阵中传来其他队伍汇报的遇袭情况,后勤点、独立分队和各个通讯指挥站都有类似的情况。敌方组织了大量的突击队伍,在全线绽开一朵朵充斥着油雾气味的火花。
……钢铁勇士或者帝国之拳还有额外支队执行这么多突袭任务?这不符合阿尔法军团对敌方战线兵力分布的侦测预期。
左侧有一扇较小的窗口,处在教堂结构靠内侧,而且直到他们抵达这里,作为教堂的修补部分,这里甚至都没有完工。
洛肯早就已经背下这里的扫描地图,在那里可以通过短梯向上快速攀爬。
他跑向窗口,翻过围栏抵达邻接的另一半楼房,屋内还是一个由红砖和混凝岩构成的方形空壳,有零星的碎土堆。地面结构并不齐全,许多横框空荡荡地架在高空中,他在这里没有遇到突袭者,这给了他一些喘息的机会。是否是因为这段全新的临时维修结构,是钢铁勇士一方所不知道的?
“报告敌方身份。”他对频道里说,脚步一转,回到教堂钟楼内部的旋梯间,在楼层之间跳跃着向上攀爬。监控室在高层。
“见鬼了,加维尔,”托加顿开口,洛肯回想起他也在内部频道,“我都不敢相信,那些人是……”
而他自己麾下的军官也在同时满怀惊慌地开口:“报告长官……”
“……吞世者。”托加顿痛苦地说,“恐怕我们的敌人比我们想象得更多——”
“袭击者是帝皇之子!”他的军官咬牙怒吼。
一把宽刃的利剑从上而下劈落,洛肯当即松手,降回下一层,并重重地翻回螺旋长梯内部,第一时间开火。
下一刹那,一股滚烫的痛觉擦着厚重肩甲的边缘斜向穿透他的肩膀,朱砂般的血液从他体内溢出,很快在对应器官的作用下凝结,但他的爆弹枪已经脱手。他顾不得远程兵器的丢失,拔出动力剑,拖出壁龛中的金银摆件作为临时的阻挡物,隔开了敌方的下一次挥剑。
那一身盔甲令他感到十分熟悉,洛肯仿佛明白了托加顿的愤怒根源。
“索尔,”他怒吼,“索尔·塔维茨!”
“加维尔。”帝皇之子的十连长回答了他。“我很遗憾。”
他在往昔的战役里早就认识的旧友此时正俯瞰着他,那身紫金盔甲背后是窗外沉重的灰云和飞扬的尘埃。那是这场战役造就的燃烧天空。
洛肯手中的剑变得难以握紧,他心念电转,一瞬间脱口而出:“骗局!你们根本没有被钢铁勇士袭击——钢铁之手也参与阴谋了?”
塔维茨的阔剑已经当面刺来,这名帝皇之子的剑术大师完全没有留手,而洛肯知道自己不能与他拖延。在索尔背后是他带来的小队成员,出于某种未知的缘由,他们没有围攻他一人,而是目视塔维茨与他单挑。或许是因为楼梯太过狭窄?
但不论原因如何,就算他能够侥幸在剑术上赢过他的旧友,剩下的四名战士在最后一刻绝不会继续保持观战的礼节。
他心中升起一阵凄然的苦楚,在一个刹那间情不自禁地质问,为何影月苍狼要无端遭受这样的欺骗和背叛。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很快,这种情绪被战斗激起的激素覆盖,洛肯挥动着长剑,在索尔如雨连绵的攻击下寻找空隙。死亡的危险预兆时时刻刻高悬在他头顶。
“可以这样说。这不难猜。”索尔在交锋的间隙里回答他,他的声音听起来极为遥远,无法盖过洛肯耳边的蜂鸣。
“为什么,索尔?你背叛了我们,你们杀死与你们为友的战士……帝皇之子为什么要站在叛徒那边?”
索尔步步紧逼,将洛肯在台阶上逼得不断向下方倒退。居上临下,这场打斗对洛肯天然不利。
“因为你们错了。你们忠于的皇帝,早已——”索尔说,语气里怀有一种深重的情绪。
“我们错了什么?影月苍狼错了什么?荷鲁斯又错了什么?我们的父亲为什么要被佩图拉博阴谋刺杀?赛扬努斯为什么会失踪?”
他们之间的仇恨,层层叠叠,已然尽是累累白骨……
洛肯扑向索尔·塔维茨,对方迅捷地闪身躲过,阔剑贴着洛肯的剑一擦,将他的力量轻巧地偏转。下一刻,索尔的剑锋贴着他的侧腹切过,割开一道数英寸的裂口,战甲破裂的碎片扎进洛肯肋间,扬起一股剧烈的疼痛。
不需要盔甲注射任何止痛药品,洛肯上涨的怒气就抵消了生理反应的警告。他的头盔里一段段地响起同伴汇报阵亡情况的冰冷话语,嘴里燃烧着一种辛辣的金属气味。几秒后,他在面罩里喷出一口血雾。
“为什么不回答父亲向你们寄去的信?是因为叛乱的愧疚吗?”
“加维尔——”
“不要称呼我的名字,叛徒。不论你有什么理由,我们之间只能以血终结!”
他们在战斗中不断向下退,洛肯受到的第二次严重伤害落在他的左侧小臂中段,那里几乎被索尔·塔维茨连骨斩断。楼梯之下没有出现新的突袭士兵。洛肯审视着脚下的石阶,那些带着血迹和金属划痕的台阶逐级向下延伸。怒火如烈焰般驱使着他思考。
他要带着自己的消息、性命和仇恨离开……他必须找到一条通向生还的路。
他放慢脚步,稍微侧身,错位避开了塔维茨的下一击。塔维茨迅速调整,刀刃追随而至。就在两刃交错的瞬间,洛肯猛然扭身,将剑脱手扔出,全身用力撞向塔维茨。
塔维茨被这一突击扰乱了节奏,长剑在重压下严重偏移,切过洛肯的胸甲后被迫脱手。而洛肯在短暂的间隙中迅速转身,跨级跃下,直接跳出了楼梯边缘的窗台之外,吊在窗沿上两次下降,回到了他来时的临时施工通道,寻路逃脱。
……耳边仍回响着塔维茨最后的命令,以及帝皇之子一方随之响起的爆弹枪声。
洛肯奔跑着,伤口的疼痛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暂时被压制,只有咸涩的血液从嘴角不断滴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