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老牌葡萄酒产地也产葡萄醋 (第2/2页)
这段表达感谢和许诺更多报酬(或者说,希望对方收下更多)的陈词总共花费了五分钟左右。在墨菲斯顿结束时,藤丸立香脸上原本自然的表情已经变成了一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她熟练但略带机械地打了一点官腔作为回应,然后半是宽慰,半是预告地表示:“墨菲斯顿先生,您也不可能不清楚,一切的所谓‘奇迹’都是有代价的。我在此时为您的战团带来了一些,在将来就注定会拿走一些。没人能说得清在不确定的未来中会发生什么,只希望这些尚未到给付期限的代价能得到战团的理解。”
然后,她顿了一下,以相当确定的语气继续开口:“除此之外,您还有一些别的问题。”
“确实如此。”墨菲斯顿直接地回应。在这方面过分遮掩是没必要的,这是所有的天使子嗣或早或晚都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智库馆长必须尽早地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我确实对您召唤至圣血大教堂中的那一位的灵体有些需要搞清楚的问题。”
这段话中微妙的措辞令藤丸立香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我猜,您肯定是看了我和但丁战团长在宴会上的那场谈话的记录。”
“是的。”墨菲斯顿回答,这没必要否认,“我谨慎地研究了其中的每一个字句。您曾经警告过领主指挥官,我等基因之父的灵魂已经碎裂,想要完美复原出那位‘大远征时期的圣吉列斯’是不可能的。”
“没错。”藤丸立香毫不停顿地确认,“对于任何智慧生物来说,‘死亡’都本该是一个不可违逆的终点。即便原体由于他们亚空间本质在形态上与‘无生者’存在的原理相近而得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彻底消亡的命运,对他们来讲,这依然是一种极具破坏性的严重损伤。就如同在现实当中,我们很难将一面化为齑粉的镜子重新拼合成毫无裂缝的样子那般,‘死亡’——即便是原体的‘死亡’,也是一件不可逆的事情。我能做的只是将碎掉的玻璃尽可能捡拾起来并重新炼化熔铸,但新做出的东西即便和原本的镜子非常相似,也必定在细微处有所不同。”
墨菲斯顿顺着这段话略微思考了一下,轻微地泄露出一点难以被察觉的、“确实如此但我深感不安”的感情。随后,他接着提问:“那么,这些‘有所不同’的地方,是否有一个大致的比例可供估算?”
这个问题是有答案的。在藤丸立香经手过的三个原体中,康拉德·科兹的本质是最为完好的那一个,其次是费鲁斯·马努斯——至于圣吉列斯,相比之下就显得非常凄惨。她本可以直接告知对方一个确切的区间,但她并没有这么做:“您比我更清楚,灵能上的事情不确定性总是很多,而一个人的灵魂更不应该被数据衡量。计算两种人格的相似程度是机械教在复制技术人员时才偶尔会关心的事情,是什么样的担忧令您这样博学多识的智库也对此产生了疑虑呢?”
一方面,她如此偏开话题确实是因为事实过于惨淡,对任何一个天使子嗣来讲都会显得残忍;另一方面,她确实也对墨菲斯顿竟会有此一问感到不太理解。藤丸立香能够隐约猜到这个问句底下的言外之意,但她没有尝试确认自己的猜想——万一她猜错了,在圣血天使收首席智库面前所展露出的这个近乎亵渎的想法,大概不是简单的赔礼道歉能解决的问题。
但在墨菲斯顿再次开口时,藤丸立香又觉得,她八成其实猜中了对方未曾言明的隐忧。智库长在短暂的沉默后,也选择另起了一个话题:“或许您不知道,圣吉列斯之子中的有些人在生死之际的时候会见到我们基因之父的幻象。我在这里谈论此事并不是为了标榜或者炫耀什么,只是提出一个我曾经亲眼所见——或者说,确实曾发生在我脑海中的案例:
“在我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进行原铸化手术的时候,我在手术的过程中曾一度‘死去’。虽然在事后,为我执刀的邱弗-87认定那是暂时性的假死,但我很确定,我那时确实已经死了,并且在死后的幻象中见到了……”
他在这里停顿了下来。即便墨菲斯顿扪心自问,他现在也依然说不清那位出现在当时的幻象中,那位身披鲜血又在光芒中显化出高贵的天使是否是他基因之父的一个残片,也不确信其他的那些或许是象征符号、或许真实发生在亚空间某处的景象适合对一个战团之外的人叙说。他在懊悔自己开启了这个话题的同时也清楚,这是横亘在他得到答案之前的一个必由之路。因此,他在短暂的停顿后,选择直接解说重点:
“我确信我见到了一位与我的基因之父无比相似的实体。”他这样说,“但在我试图询问他的身份时,他只回答——”
墨菲斯顿哽住了,但紧接着,藤丸立香便开了口,替他说出了那句哽在了喉间的话:
“‘我不是圣吉列斯,圣吉列斯已死’。”她轻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餐具,“这话不能说错,但他当然会这么说。在有些事上他实在不是……很难猜。”
这段话以及背后隐含的暗示令墨菲斯顿感到迷惑:“您并不否认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您做出的表述就好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确实来源于我的基因之父。这是自相矛盾的。”
“这不太好解释,但真相和谎言有时是一体两面的。”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藤丸立香把目光从墨菲斯顿身上移开了,但后者依然无端从这个小女孩身上感受到了某种直觉性的熟悉,“不可否认的是,不是世上的任何事都在正反之间泾渭分明,若要用一句话来描述发生在这些所谓‘灰色地带’的事情,人往往会发现,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同一句话可以在解读者的主观之下读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含义,而在一些时候,这两种含义确是相生相伴的。”
墨菲斯顿意识到,他在某个时刻里听过类似的箴言,只是没有被解释得如此清楚。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藤丸立香已经开始进一步对他的问题进行论证了:
“你所见到的既是圣吉列斯,也不是圣吉列斯。”她说,“或许你当时见到的也不是现在正栖身于圣血大教堂的那个圣吉列斯,但如果你拿相似的问题去直接问他的话,他也会给你一个差不多的答案。本质上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他的灵魂在万年前已经破碎,圣血子嗣偶尔在迷蒙当中见到一两个残片的显化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他已经不是完整时的那块镜子了,但却又确实是那块镜子上的一部分。‘圣吉列斯已死’,这句话就因此既是真相,也是谎言。”
墨菲斯顿在灵能兜帽底下拧起了眉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