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番外5 (第1/2页)
新帝不久宣沈强进宫,这让沈汶有些担心了。她上次没答应新帝的“属国”要求,不知新帝是不是会用个手段逼她就范。与其他此时觉得新帝软弱无能,不明政事的人不同,沈汶从四皇子一登基,对他对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四皇子北行中的行止给沈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沈汶认为一个衔金含玉出生的皇子,能忍耐那么多艰难险阻,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因此,她比那些评论新帝“阴险绝伦”“谋略莫测”“心机诡秘”的人至少早了二十年。
沈汶让要陪着沈强去的沈坚来见她,对沈坚说:“你可要劝劝四弟,别在宫中动杀心,会给新帝一个借口。”
沈坚点头,可又摇头道:“我今天早上就对他说了半天,讲宫里和外面不一样之类的,他根本不理我。”
沈汶叹气:沈坚没有看着沈强长起来,沈强不买他的帐。沈汶于是亲自去送沈强出门,对沈强说:“四弟,你千万别……”
沈强扭头直愣愣地看沈汶,沈汶在他的眼中读到了深深的杀意,沈汶心头一寒,结巴着说:“四弟,祖母,肯定希望你……好好长大……”
沈强的眼睛红了,沈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也许不该提老夫人。她还想在说什么,沈强转身走了,不再理她。
沈汶担忧了,开始觉得这也许是新帝一个阴谋,让沈强进宫,杀了老皇帝和太子,以绝后患,同时可以抓住一个镇北侯的把柄,就是此时不追究沈强,不公之于众,这个把柄也可以让自己家乖乖地听话了……
她知道苏婉娘对新帝的心思,自然不敢把这个怀疑告诉苏婉娘,只能一个人暗自忧虑,等着沈强回来。
沈坚和沈强到了宫外时,沈坚被拦了下来,只有沈强被接入了宫中,这下,连沈坚也担忧了,怕沈强一个人在宫里闯祸,或者被人栽赃。
沈强被人带到了一座宫殿外,新帝正在等着他。新帝的表情很轻松,可沈强紧闭着嘴,脸绷得紧紧的。新帝示意他:“跟我来吧,见见我的父皇,他曾下旨抄杀你府。”
沈强的脸腾地红了,可是新帝像是没看见,领先往里面走,嘴里说:“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沈强默不作声,双手捏成了铁拳。他们走入一间宫殿,里面有些暗,窗户都挡得严实,屋里迎面扑来一股恶臭,沈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在屋子中间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老人,锦被盖了半身,可是床下面,是一个大盆,那里正接着稀稀拉拉的污秽,满室的臭味就是从那里泛出来的。看来床被开了个洞。
新帝走到了老人身边才站住,沈强自然也走到了床边,床头处站着几个太监,都对新帝行了礼。
新帝对老皇帝行礼,问一个老太监道:“父皇今天如何?”
孙公公说:“还好,早上喝了些粥,吃了一副药。”
新帝点了下头,看着沈强说:“父皇……不能见风,所以这里窗户得关着。”
沈强痴呆呆地看着老皇帝,原来紧握的拳头,怎么也无法举起来。
新帝又对老皇帝说:“父皇,这是镇北侯第四子。”
老皇帝浑浊的眼珠向沈强转去,喉咙里发出了隐约的呼噜声,然后眼睛就向上翻去,旁边一个太监伸出手来,在老皇帝的胸前处一点,老皇帝喉中咳了一下,眼睛才从上面缓缓地下来了。
沈强看着这个太监一下张了嘴,可是没有发出声音,这个太监的一只胳膊是空的。
新帝问沈强:“你看到了,想做什么吗?”
沈强眨了眨眼,又看向老皇帝,慢慢地摇了下头,新帝向老皇帝行了个礼:“父皇,孩儿明日再来请安。”往外走,太监们都行礼。
沈强愣愣地,也不行礼,木头一样跟着新帝走,临出门,他回头了,暗影里,谷公公垂着眼睛,没有看他。
新帝回头看到了沈强的回望,等他到了身边,说道:“那是谷公公,过去是我三皇兄的师傅,武艺高强。”
沈强又张了下嘴,没说什么。
新帝说:“我现在带你去看戾太子。”
新帝上了宫辇,沈强不想上辇,跟着队伍,到了另一处殿门外,新帝下了辇,指着远处的门说:“你跟我的内侍过去吧,我就不去了。”他身边的丁内侍让沈强跟着他往宫门处走,沈强再次握了拳。
他们还没有到宫门处,就听见了院子里传出的一声惨叫,接着就没了声音,可是沈强习武,耳力过人,可以听见里面的叱骂声:“你这个畜生!初荣姐姐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么烂人!我打死你!……”
一个老年的人声音:“别打在脸上,可是使劲些,他杀了那么人……”
丁内侍使劲敲门,里面的骂声停了,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丁内侍说:“陛下让镇北侯四子来见见戾太子。”里面的老太监引他们进了门,绕过影壁,沈强看见一个人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嘴里堵着东西,一个宫女表情很冷淡地站在一边。
丁内侍迟疑着说:“陛下……陛下说……那个……戾太子毕竟是个皇子……”
老太监很正式地回答:“是先皇的指示,每日让戾太子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
丁内侍看看沈强,见沈强狠命地盯着戾太子,说道:“不用堵他的嘴了,也许沈四公子想与他说话。”
那个宫女上去一把抽掉了戾太子嘴里的布,戾太子大喊起来:“朕是天子!朕是皇帝!你们胆敢如此,朕要灭你们的满门!来人!来人!”他声嘶力竭,喊得瓦上的蜘蛛网都颤抖。
老太监说:“陛下仁慈,不然至少应该割舌之刑。”
戾太子看着沈强叫:“你怎么不行礼?!朕是皇帝!朕杀了你!……”
丁内侍忙说:“堵上吧!快堵上!”
旁边的宫女一把抓了戾太子的头发,把一团布狠狠地塞入了戾太子的嘴里……
沈强走向新帝时,有些魂不守舍,他到了新帝面前,看着新帝,像是要哭的样子。
新帝叹了口气,拍了下沈强的肩膀说:“你别难受,你看,他们比你难受。”
大滴的眼泪从沈强的眼里流下,他哑声哭起来:“祖母……祖母啊……”
新帝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巾帕,给了沈强,沈强用来擦鼻涕眼泪,过了一会儿,沈强哭够了,将巾帕抵还给新帝,新帝摆手说:“你留着用吧。”沈强抽泣着又往巾帕里擤了下鼻子,才把巾帕放入了袖子里。
新帝问沈强:“你还想干什么?”他本意是问沈强想在宫中做什么,是不是还想杀什么人,可沈强误会了,说道:“我想识字。”新帝点头,沈强又想了想,说道:“我想拜谷公公为师。”新帝迟疑了片刻,又点了头。
沈强当日回府时,带来了新帝的旨意——沈强进宫伴驾,成为新帝的学生,由新帝亲自启蒙认字,并赐谷公公为沈强之武功师傅。
沈汶傻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把沈强叫了来,一点点地问了过程,第一次证明了自己对新帝的判断:让沈强进宫,此时人讲“天地君亲师”,如果作为皇帝得不到沈强的忠心,作为老师也该让沈强对新帝一辈子持弟子之规,对新帝一定是忠心捍卫,根本不会举起屠刀。既然新帝觉得沈强是在自己一边的,自然是让他越强越好,容他拜谷公公为师也说得过去,只不过这让沈汶心中忐忑:新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强不久就进宫了,新帝没有成婚前,一直住在新帝的院子里。新帝知道沈强过去开了杀戒,对人命的死伤无所顾忌,就想把沈强往遵纪守法方向领。教沈强识字的同时,用南朝的律法作为沈强的教科书,让沈强熟读了南朝各色法典,结果十年后,沈强出师,没经过什么科举,直接入了刑部,从底层狱卒做起。可他是皇帝的学生,平时经常回宫吃饭,谁敢拿他当了狱卒使唤?而且,那些犯人知道他的背景后,有人向他喊冤,他一张嘴,案子不查都不行,所以他的长官们都迅速提拔他,八年后成为大理寺评事,主断案判刑。他铁面无私,仗着是天子唯一的亲授门生,无所畏惧,什么难案大案都敢上手,牵连了谁都敢下手,一生真是杀人无数,与口舌无敌的大理寺卿张允钊齐名为“南朝双判”,人称世间的黑白无常。只是沈强婚姻不美,多次订婚,对方都因沈强不久后就杀了对方的亲属而退婚。后来,沈强就不再求娶。到他五十五岁时,一个苍老的和尚找到了他,说幼时与他有相处之缘。沈强与他谈了一夜,天明时,沈强挂印随着老和尚而去,不复见……这些都是多年后的事情了。
宫中的车马到客店来接季文昭,惊动了周围的人们,大家站在街两边,指点着皇家马车。季文昭深感不安,觉得蒋公子一定是把自己夸得只天上有地下没的人,一会儿见到新帝肯定会让对方失望的。
进了宫,又换成了宫辇,他从来没有进过皇宫,晕晕乎乎地被抬到了一座很普通的院落前,一个太监将他让入院内,引他进了客厅。季文昭以为这是让他在这里等着新帝召见,因为看这院子肯定不是皇帝的御书房,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新帝自从出生后就住的地方,登基后也没搬家。
季文昭见一个年轻人穿着黑色便服,神色有些黯然地坐在桌子边,季文昭马上就认出了是过去同行过的蒋公子,忙笑着行礼:“蒋公子!好久不见!你也是来见新帝的?”蒋公子是新帝外戚蒋家的亲戚,来见新帝很正常。
蒋公子微笑了,也忙站起行礼:“修明,你来了?”然后示意季文昭坐下。
季文昭就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笑着说:“我来的路上还想到你呢!肯定是你帮我引荐的吧?”
蒋公子的神色有些尴尬,季文昭叹气:“你别把我说得那么好,万一我与新帝心气儿不投,他不会怪罪你吗?”
蒋公子干笑了一下:“不会吧。”
季文昭笑着问:“我们好久没有见了,你弱冠了吧?可有字了?”
蒋公子叹息道:“我失长辈照抚,现在也无字,修明可否给我起个字?”
季文昭连连摆手:“岂可岂可!真要取字也得是我恩师才行,你什么时候去书院?”
蒋公子眉头微蹙,眼睛里似有微光,喉头一动,说:“家中出事……我……可能……去不了了……”
季文昭忙安慰道:“莫急莫急,书院什么时候都可以去,那些书也跑不了,你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有我在,你放心,你随时都能进书院!”
蒋公子垂目叹了口气,季文昭见他依然愁绪不解,就问道:“你还记得我们那路的人吗?我那位师弟严军师?”
蒋公子忙点头,说道:“那时文小弟布置的机关,留的武器,都用上了吗?”
季文昭记得那时蒋公子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的伏击地,平时也看着他们研究武器,以为蒋公子是个中人士,就压低声音说:“幸亏有那些布置,不然我们肯定败了。”
蒋公子也左右看看,说道:“我想也是,可是过程必然艰辛。”
季文昭说:“当然!”他讲了讲燕城守卫的过程,中间的惊险,最后仰头一笑:“但是我们终是赢了!我跟你说,当我在城上看着北戎退去时,深感做人做到此时,才不负来人世一行。”
蒋公子钦佩地说:“修明是有宏才伟略之人。”
季文昭忙摇手,凑过来笑着说:“有那个文小弟,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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